“好了么?”她一半身子在阴影下,上半身从阳光中探出来问我。
我们刚在镰仓高校站前下车。非常狭窄的站台,检票口也简易到了甚至没有栏杆或者障碍物的程度,只是一台立于地面上的突兀古旧机器,刷不刷卡或者投不投入券都可以无阻碍的出去。出去之后向右望去便是宽度约六七米的柏油道路,不时有放着嘈杂的音乐车辆奔驰而过,似乎完全不在意噪音会给别人造成什么困扰。可能因为并没有多吵。
公路再向外侧便是一个垂直的断崖,因此,看起来像是公路与海洋严丝合缝地跨过空间连接起来一般。无法判断远处帆船的位置,甚至在空气扰动的作用下,帆船的身影也开始摇晃起来,无从判断那是否是真实的影像。穹顶之上是近乎透明的蓝色,云朵白得刺眼,浮游着,也仿佛没有实感一般。视线无穷远处的天空向海平逼近,最终化为泛青的细线将海面与之界限分明的隔绝开来——本来就是不同的事物,没有理由合为一体嘛。
不知为何鞋带松散开来,于是我停下来。我觉得是因为总是不解开鞋带就拖鞋穿鞋。放置不管的苹果总会坏掉,放置不管的鞋带总会松掉,不知道为何我开始我没有理由地这样认为。难道要把鞋子放进冰箱才可以么?
“好了么?”恰好(也许是故意躲避太阳)处于电线杆阴影下的她,上半身从阳光中探出来问我。
“好了。”一边回答着,一边以熟练的手法系好鞋带。熟练,对于系鞋带这件事我甚至熟练到甚至有些自满。曾经为了不被人落下而特意练习的,虽然是没有什么用的特技,我系好鞋带连半秒钟都不需要,这应该要比大部分人要快。
“不是说这个。感冒呢?”
“感冒也好了。”我想起什么,停顿了半秒,大概比系好鞋带长那么一点的时间,“托你的福。”
“也没有特别做什么。”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取下外套挂在小臂上,身子也完全收入到电线杆的影里。我注意到她是比电线杆还要纤细的人。
“哪有的事。如果不是借用了你的学生卡,我甚至没有办法在医务室领到药。”我丢失了自己的学生卡,并且丢失之后似乎觉得对生活也没什么影响——图书馆可以登记姓名,食堂可以用券,便放置不管起来。果然放置不管是不行的,补办学生卡之后一定要好好放在冰箱里。
“药物真的有效果么?我觉得那种程度,你靠自己的免疫力也可以好过来。无论如何都会好过来。药物不是必要条件。”
“我吃了之后,立刻就好了。体温瞬间下降了30度,鼻涕也全部都逆流回了体内。”
“先不说体温的事情。后面那个,有点…”她忽然刹住,“是非常恶心。”
“倒是不要改口啊。”
“不用顾虑也可以。是这么说的吧?”
“虽然是这么说,不过刻意停住换成更激烈的副词什么的,刻意到这种程度,反而有种从一种顾虑转向另一种顾虑的感觉。”
无论如何,我觉得她好像开心了一点。
“真的。非常感谢。”我向她走去。
“没什么。”她这样回答道,在我和她平行的时候,配合上我的步伐开始一同并肩行走。
“不是说这个。我是说同意交往的事。”
“……也没什么。还有。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拉近了距离,还是她提高了音量,“别复读我啊。”
“是是。不过明明是你先使坏的,明明是在问系鞋带的事情。”我以自己的方式进行回击。
“你也明明知道。啧。”一边说着,一边用头槌顶了过来。好在效果一般,伤害值只有一半。
“痛欸。”一点也不痛。“你什么时候变成这种元气型的人物设定了?”
“想要变得不一样一些吧。与现在的自己不一样一些。不过再怎么样也是扮演而已,终归还是自己的一部分而已,决定扮演些什么这一想法,正是因为是自己所以才能想出来的吧,仍然是自己的一部分而已。只不过,说不定会有所改变,扮演久了说不定就可以和之前有所区别,以至于成为另一个人一般也说不定。”她好像在认真寻求我的看法一般,继而转头望向我,“你觉得呢?”
“我不知道。只是‘说不定’太多了,你自己也不确定吧。”
“说不定。”
“拍照片吧。”我停下来,定住,这么说。
我们随人群来到镰仓高校前,距离车站不过几十米的距离而已,著名的取景地便是这里。轨道与信号灯将空间纵横分割开来,海与公路上下堆叠,浮云与海鸟,穿梭而过的江之电。
游客聚集在这里使用各式各样的设备拍摄照片,拍摄景物或者人,以仅属于自己的方式对此刻的环境进行定格。不管怎么拍摄都是一样的风景,不管怎么拍摄都是无聊的风景,这个场景被无数人拍摄过无数遍,从无数个角度,无数段焦距,使用无数种设备,在无数个时间点的无数种天气环境下,因此,不管怎么拍摄都是无趣的照片。他人已经拍摄过了的,相同的照片。
为什么还要去拍摄呢。
“为什么?这里已经拍不出有趣的照片了吧。”她站在靠我稍前的位置,斜坡上的关系,略微仰视着我。
“并不是为了拍出有趣的照片。”我回答道,“你觉得一瞬间有多长。”
“不是很清楚,如果你是说量子层面上的话。”
“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。不过如果我来擅自下定义的话,大概是1/160秒,我常用的快门时间。这个时间并不足够短,可是足以将世界定格下来,即使物体因为运动而产生了模糊,也并不会被认为是一段影像。实质上来说,照片记录的也是一段时间的运动的影像吧,只不过将时间从形式上固定下来,便被认为是一瞬间了。”
“所以对我来说一瞬间是1/160秒。请你站在这儿不要动,让我为你拍摄一张照片。”
“只是记录而已,又是被人拍烂的风景,完全不有趣。”
“……我不觉得我什么好拍的。”
“不制造一些证据的话,没有办法确认自己是否有变化吧。想变得有些不一样,是这么说的吧?”
“那是从照片中能看出来的么?我又不会突然像波○那鲁夫一样变成乌龟。”
“能的。”我一边回答一边按下快门。
因为是我拍摄的。因为我在这里,在她身边。我会记得她现在的心情,她现在说的话,她的样貌与神情,头发蜷曲的角度,无比详细地记录下来、篆刻进脑子里。这不仅是她的一瞬间,也是我们的一瞬间,总有一天会让它成为无趣但是特别的照片。
“啊。眼睛闭起来了。什么啊这,太好笑了。”
咚。
她的头槌顶了过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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